山乡十月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山乡十月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杨秀斌

    几声隐约而渺远的雷,惹哭了多愁善感的云，在雨水缠绵了两个昼夜后，秋风粉墨登场，握着树木，蘸着雨水，恣意描画，将十月的秋天点染得简约而浓稠、写意而丰盈。

你看，湛蓝的天宇被几块云絮拂拭得澄澈明艳，纤尘不染。秋阳杲杲，温馨恬静。环视四野，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，光彩夺目，美不胜收。羊儿遁身树丛挑食美味，不时地回应着彼此的呼唤。饱食的黄牛静卧在草甸，迷离着双眼咀嚼阳光。沙棘成林，颗粒鲜红，凑近看晶莹剔透，尝一口酸甜爽口。树丛下，白皙的蘑菇亭亭玉立，宛若天仙。果园中，果红梨黄，树枝头挂满了艳羡的甜香，树下回响着交谈的芬芳。大田里，高粱挺着硕大紫红的穗头，畅饮绵柔的阳光；谷子金黄，穗子又粗又长，颔首低眉，虔诚地致谢土地。篱笆墙内的枣树上，没有了昔日蜂飞蝶舞的喧闹和繁忙，只有圆溜光洁的枣瓜儿在安静从容地灌浆贮糖。地头路边，五颜六色的菊花，傲然挺立，迎风怒放，与丹枫分色，同金桂竞香。

你听，长空里“嘎—嘎---”的阵阵叫声，那是南归雁群列队变阵的口令。也许是头雁的叫声唤醒了秋风，亦或是雁群的翅膀扇起了秋风。秋风漫步山林，无数的树叶、草叶举起手儿哗啦啦、哗啦啦热情地欢迎，把自己的手儿拍得通红；秋风徜徉农田，庄稼窸窸窣窣，抖落一身的炎热风尘，兴奋地欢呼着这份久违的凉爽。十月的秋风，温存中不乏童真。你看，她专门爬上树梢头摘落那枚黄叶，逗弄着叶儿蹁跹下落，待落叶快要贴近地面时，一声呼哨又将叶儿托起，裹挟着叶儿绕树干打旋儿，直到神疲力乏，意兴阑珊，方才离开。  

秋雨豪情，一下就是几天，这是难得的借故沽酒时机，煮一盘毛豆、炒一颗鸡蛋、择一碟腌菜，烫一壶老酒，就着妻子熟悉的唠叨，自斟自饮。嘴里吐的是酒气，心里藏的是豪气，嘴里的话不着边际，心里的事了然有底，刨割碾晒，屯卖换藏，计划的周周全全，安排得满满当当。 秋雨诗意，撑一把雨伞，跟着雨滴敲打伞顶节拍，走在静谧的青石小巷，任前尘往事泛滥，让记忆淋湿又烘干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

土豆已然成熟，刨收土豆，拉开了秋收的序幕。你看，河对岸石崖下的田里，一位老农弓着身子，抡着镢头专注地翻阅着那块土地。只见他卯足劲儿将镢头高高抡起，重重地扎进土里，顺势一拽，枯蔓上牵着的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土豆赫然出世，个个白白胖胖。曾经的一瓣芽种安放在土里经过120多天的地下洗礼，终于完成了生命的华丽蜕变。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，地塄上的南瓜也已熟透，土头土脑，静静地躺在塄上曝嗮补钙。这种瓜，对农妇来说是既爱又恨。恨的是因为瓷实剁切费力，爱的是口感绵糯香甜，久吃不厌。早熟的玉米田里，则不见人影，只听得刷拉刷拉的声响。猫下腰来窥视，金黄满地。傍晚时分，满载着喜悦的各种农车、归圈的牛羊、荷着农具的乡民、粘人的短腿土狗，一起迎着夕阳的余晖，牵着弯弯的小路，向着村庄慢慢地靠拢、靠拢……

 置身在这山间盈盈的秋光里，我的内心秋阳般澄澈明净。我只想掬一捧浓稠的秋光，注入三分知足半两惬意，用一颗感恩的心仔细研磨，吟一曲长风万里、将船买酒的豪迈诗篇。